在某小学的一个班里,有四个学生叫“王京生”。老师叫一个王京生,四个王京生一齐答应。为了区别,老师只好以其特征叫“胖京生”、“瘦京生”“高京生”、“矮京生”。就是这样,也难免闹笑话,老师不得不请学生家长给孩子改换名字。 不知道北京有多少人叫“京生”,大约几百名总会有的。——一个婴儿在北京出生,起个什么名字呢?当父母的事先并没有考虑,或者考虑过但都觉得不理想。临到报户口了,灵机一动:既然是在北京生的,就叫“京生”吧,也有个纪念意义。英雄所见略同,于是有了几十个、几百个“张京生”。“李京生”、“刘京生”、“王京生”…… 如果是在上海出生的呢?就叫“沪生”。于是出现了几十个。几百个“张沪生”、“李沪生”、“刘沪生”、“王沪生”。 多少年以后,在学校、在医院、在部队、在工厂,重名重姓的大有人在。有的闹笑话,有的甚至会造成事故。 “文革” 中,某公司召开批斗大会。会场极为严肃、紧张,主持人突然厉声宣布:“将历史反革命分子杨志杰押上来!” 当时,站在台下的某分厂青年工人杨志杰吓了一大跳,顿时脸色煞白。周围的同事也都吃惊不小,莫名其妙:杨志杰还是个学徒工,怎么一下子变成了“历史反革命”?难道他未出娘胎,或者一、二岁时就干了“反革命”的事?片刻时分,一位五十来岁的人被押上台去,胸前挂着大木牌子,上写:“历史反革命分子杨志杰”,并且用红笔打了X。一场虚惊,原来是同名同姓。 1990年12月2日《人民日报》上有一文章中写道:“公安部门在某街道捉拿叫萧军的凶犯,殊不知此处‘萧军’有四个,被抓的并非真凶,错抓的萧军正在筹办婚事,其女友一时不辨真相,气急吞下毒液……” 同一文章中提到:广州的“梁妹”、“陈妹”各有二千四百多个,天津的“张力”、“张英”各有二千多个,武汉市城区仅十六岁以上的常住人口中,叫“王红”、“李斌”的便超过一千个。 如果统计一下,北京一定会有几千个“京生”,几千个“春生”,几千个“淑英”…… 当代小说家和剧作家李本,祖上是蒙族,据说是成吉思汗麾下大将木华梨的后裔。大约是取“梨” 字的谐音字——汉姓“李”为姓吧,他取名“李准”,并以此发表作品。“李准”之名,闻名文坛。但突然有一天,报刊上出现了署名“李准”的评论文章。许多熟悉小说家和剧作家的人打电话或写信问他怎么写起那类文章,他也莫名其妙。后来才知,这位写评论文章的“李准”是一位与他同名同姓的年轻人。于是,他在报上郑重声明,将过去的“李准”,改为现在李遵”,以示区别. 一位朋友叫王小平。她是编辑,又是作家。在一起的时候,我们常叫她“小平同志”,她只以微笑作答。 后来我又认识了一位王小平,也是编辑,也常写些东西。不过,她比前边的王小平大十几岁,而且性格、作派也不相同。 有人说:应该让她俩见一见面。先通一下电话也行——“喂?我是王小平。你找谁呀?“晤,我是王小平,我找王小平。”王小平找王小平,真好玩! 年纪大一点的王小平说:“北京有好几个王小平呢。另外,还有叫王晓平的。” 年纪小一些的王小平说:“有一个王小平,是男的,开了个‘小平书店’。不知他怎么知道了我,就找到单位来。赶巧那天我不在,他就留下了一张名片。同事们说:‘这是卖书的王小平来找编书、写书的王小平。’…… 我真想召开一个“王小平”会议,让许许多多男女老少的王小平欢聚一堂。那时候,他叫她“王小平”,她叫他“王小平”……叫一声“王小平”,所有的王小平都答应,都含笑。 限于条件,我终于未开成这个“王小平会议”,但大王小平和小王小平见了面。在一次座谈会,她俩都来参加。我把她叫到一起,介绍说:“这是王小平,这也是王小平。”她俩握手,相视而笑,又坐在一起交谈。望着这一切,我想象起几十个“京生”、几十个“春生”、几十个“建国”相聚在一起的情景…… 在北京,在中国,有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人。他们有着不同的年龄、不同的性别、不同的职业、不同的性格、不同的生活阅历、不同的家庭背景、不同的文化层次、不同的爱好和不同的追求。然而,他们却有着共同的名字。如果能—一采访他们,并且请他们的父母将当初给他们起这个名字的意念和想法。 |